行李箱的輪子喀啦喀啦磨擦著磁磚地板,直到上了電扶梯才瞬間安靜。下降的時候她迎向眼前的風景,那一列等待她的列車緩緩映入眼簾。

看了看手中的車票,接觸到地面的那刻行李箱又開始忙碌起來,被帶往她要落座的車廂。

她把行李箱擺在放置處,拉好線,怕它會自己偷跑去玩。

終於可以回到座位喝她的拿鐵咖啡。

窗簾被拉了一半,她只看見外面一雙雙奔跑快走的雙腳,以及落在後面的行李箱,橙的、紅的、黃的、螢光色的、上面還有可愛卡通圖案的。她的湖水綠行李箱辨識度很高,因為少有人跟她一樣,她一直是這樣認為的。

啜了一口拿鐵,她拿起袋子裡看到一半的書,一本散文集,人多的地方她總是容易分心,短的故事才讀得清楚。

列車的鈴聲響起,車廂關閉,她感覺自己在震動,卻也知道其實是列車在前進,但偶爾她會誤以為是自己在前進,就跟每一段愛情一樣。

拉開窗簾,列車正在地道中,她盯著玻璃窗上的自己困惑,覺得自己不在裡面,在外面,在漆黑的軌道中被人遺忘了。

她閉上眼,把書放在胸前,忽然有點倦了,她想她也需要休息一下。

列車停了下來,身旁有人走動的聲音,有人走了出去,有人進來,帶著孩子的家長,眼花的老年人,走錯車廂的年輕人,還有一些行色匆匆寧願疾走說著抱歉和借過也不願等一等的人。

她睜開了眼睛,無關尋覓,她是他們的陌生人。

她拿起書,再次靜靜的讀了起來。

直到四周突然亮起,再次見到了藍天和日光,勉強不闔眼,很快也就適應光線。手上拿著書卻不專心,她望著窗外的綠樹和工廠,以及人群在城市中游走的樣子。他們看得到她嗎?如果此刻她和他們揮手,他們看得到她嗎?應該不會吧,他們的眼光往前,而她此刻在他們的天邊,「偶爾」望向藍天,都說是偶爾了,她知道他的意思,他不是飛行員,仰望藍天只能偶爾,不能一輩子,這樣彼此都會太累。

可惜的是,她以為他們是一起向前的,他卻說只有他一人在撐,馱著所有的重擔前進。

當視線又便黑暗,列車進入了隧道,而她還在等下一段白天的出現。

突然玻璃窗上一個與她相仿的面孔,以為是自己,卻看見了疊影。

她驚喜的轉過頭,而那人也給了她一個燦爛的微笑。

她坐到了她左邊的空位,她看了看她已經擺在桌上的書,她說看書時的自己是隱形的,隱形讓她忘了自己是被遺忘的。

她們開始閒聊起近況,笑著、疑問著、思索著。

「不在了嗎?­」

「嗯,還是分開了。」

「多久了?」

「不知道怎麼算,很久了吧,對他而言很久了。­」

她默默的沒接話,愛消失的時間永遠不知如何算起,是從對方遺忘自己的時候開始,還是從自己遺忘對方的時候算呢?

 

我們都被忘了 都被忘了很久
時間就是一段路的小偷

那雨傘下的衣袖

那等答案的面孔 多少快樂走成寂寞

 

多不想承認啊,還是從對方轉身時算吧!

否則,否則…

 

我們都被忘了 都被別人忘了
愛情該用多少字來形容
你講的淡定輕鬆 我看著烏雲飛走

因為所有你的話我都懂 愛常有始無終

 

到站了,她們收拾著隨身物品,等到所有人都走光才起身。

行李架邊只剩兩個安靜的行李箱,一個湖水綠,一個神秘紫。

而她們互看著對方都笑了。

「妳換了?」

「妳也是?」

點點頭,上次拿錯行李箱的烏龍造就了她們的情誼。

愛的相似讓人有被誤認的錯覺,她們想更特別,想更被記得,想要被紀念。

大廳密密麻麻的人群,在身旁穿梭不停,她抬頭望著天花板望著屋頂,直到拉著行李的手被握住。

「很遠就看到妳的行李箱了。」男人衝著她笑,她回給他一個笑,默默鬆開手。

「走吧!」男人一手拉著她的行李箱,一手牽起她的手,把她從過去喚醒。

她不是很確定是否要拒絕這樣的溫柔,當男人拉著她一起前進的時候,她邁開的步伐不是遲疑的。

她想要回家,回到一個目的地。

望著男人的背影,她感覺很平靜。

或許不管被時間遺忘多久,不管每個人的愛情故事有多少無奈的相似,在某個地方總有個想念自己的人,更重要的是別忘了希望,別忘了自己還有幸福的可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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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鄭輕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