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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幫我拿奶油過來好嗎?」

「醃肉要放在那裡?」

埋身在面前一堆烤肉食材中,她和姊妹們一起為這素材換上鋁箔新裝,玉米沾奶油,插上竹籤包得密不透風;金針菇有黑胡椒奶油口味,還有烤肉醬口味。肉片醃了一晚,還有到人潮洶湧的大賣場搶來的昂貴牛小排,親戚手工做的酒味香腸。香菇、茭白筍、吳郭魚、番薯、蛤蜊、蝦子、雞翅、雞腿、杏鮑菇、麻薯、吐司、汽水,塞滿了整個大賣場的購物車,還要兩個人才推得動。回想剛才像打仗一樣的購物經歷,又望著眼前這座如山的食物天堂,如果全部吃下肚,明天起來量體重應該就會變成地獄了吧!

一年之中,她最期待這天可以任性妄為的吃喝,過年的辦桌外匯讓她覺得好像參加喜宴一樣,不那麼特別,端午節的粽子又非她所好,於是最中她口味,又標誌青春記憶的便是中秋節。不吃要走兩萬步才能消耗熱量的月餅,她唯獨鍾情烤肉。雖然是老遠以前商人創造出來的噱頭,卻也成為她過往記憶中最期待的一刻。

「中秋節就是要烤肉。」以前她總吵著母親,在窄小的陽臺上生個小火爐,就算是顧「月」自憐,不能待在室內吹冷氣,她也覺得非常開心。

後來眾親戚會在外婆家集合,一人帶一道料理,而外面的現場烹調區就便成孩子們的任務。就算生火生得灰頭土臉,就算忙著幫肉翻面自己沒吃到幾塊,卻也是甘之如飴。

大學時,和社團的學長姊在禁區內,用紅磚圍起當作烤肉爐,聽著吉他的表演聲,和隔壁社的人交換食材,用一串香腸賄賂校園巡邏的工友,吃著愛裝熟的食物,也絲毫不為忤。用殘火點仙女棒,望著學長瀟灑的拿水桶往餘燼倒,那瞬間飄起的白色煙塵,是她對中秋最完美的想像。

如今她又在這桌前整理食材,面對許久不見已嫁為人婦的表姊,帶回一年比一年還高的孩子,毛頭小子現在頭髮可梳得非常伏貼,也不膩在表姊身邊怕生了。

待在烤肉大隊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了,大人的世界是那個安逸自適吹著冷氣的地方,烤肉變成吃力不討好的事,許多人中途偷溜進去安樂窩,便不再出來了。

今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了「那些年」,當回憶湧上心頭,青春再度回溫,連烤肉都變成一件熱血的事後,烤肉大隊的人竟然變多了。

 

每顆心上某一個地方 總有個記憶揮不散
每個深夜某一個地方 總有著最深的思量

 

原本已經進化到拿噴槍生火的步驟,表哥竟然自告奮勇要拿火種生起。厚紙板、報紙、電風扇都出籠,怎麼說都不願用噴槍解決,她偷偷在一旁跟姊姊說,回憶的價值很重大,用一種只有自己能理解的部份再次實現。

火生好了,表哥英姿勃發的那些年又回來了,他應該用這招生火絕技,燃起了許多少女對他的愛苗。

放上鐵網,開始將香腸放在上面,這是烤肉的開場白,大人的生活哲學,當自己成了大人,也繼續傳承下去。

她很喜歡烤肉的時候,除了和親朋好友團聚,還有一些曾經印象很深的過往憂愁,都會被忙碌的手勢,眾人的笑語,隨著浮面而上的熱氣將她想要冰凍的心帶離。

朋友傳來一封想要介紹對象認識的訊息,寫著有個帥哥對她有興趣,加上對方誠意很夠,便不經同意的留了她的電話給對方。她心裡七上八下了幾秒,直到看見最後一句「他會讓你月圓人快樂滿分,他叫「鐘邱傑」。」她才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
很好的創意,差點就讓她信以為真,心頭小鹿亂撞。

曾經她很容易,因為一個眼神,一句話,甚至一通訊息,就把心交給了別人。

總是太過認真,在每個月圓的時候感傷,月缺的時候寂寞。

太過認真的結果,就是殘燼都被水徹底澆熄,自己卻還在等復燃的機會。

 

世間萬千的變幻 愛把有情的人分兩端

 

還是不經意瞄到那個前面掛著「002」號碼的電話。

一個按鍵她就能連接上他,那個失去聯絡多年的人。

他那裡的月亮也這麼圓嗎?

他還過有烤肉的中秋節嗎?

 

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 請溫暖他心房
看透了人間聚散 能不能多點快樂片段

搖搖頭,她被妹妹大叫的聲音嚇到了,她眼前的雞翅膀已變成焦炭,還好牠沒有要飛了。

 

世間萬千的變幻 愛把有情的人分兩端
心若知道靈犀的方向 哪怕不能夠朝夕相伴

手機響了起來,很激烈的台式搖滾,搭配俗又有力的人聲,大家都笑了。

她尷尬的離開座位,心裡卻漾起了一股暖意。

「幹嘛!」沒好氣的開場白,是她每次接到男友電話後必備的口氣,為了氣他逼她用這麼俗的來電鈴聲,還每天響了好幾次,讓她尷尬萬分,也甜蜜滿點。

「打來告訴妳今天月亮很大!」當然,今天是中秋節耶!有點白癡的理由,只是想告訴她,他正在想她。

她也抬頭望:「這裡的月亮也很大很圓很亮。」

然後一陣靜默的傻笑,和不著邊際的寒喧。

 

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 請守護它身旁
若有一天能重逢 讓幸福撒滿整個夜晚

 

一個夢逝後,還有另一個夢。

於是那些年,生過的火,烤過的肉,標誌著熱血。

現在也不算太老,還能做夢。

知道珍惜便不再隨便放掉。

她傳了一封簡訊給曾經,告訴他,今晚的月亮很圓,她很幸福,人沒團圓,心卻是團圓的。願他也一樣,有屬於自己的幸福,被月光包圍在那個屬於他的城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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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輕棻之林.莫忘初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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