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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走了喔!」

「拜拜。」

時鐘的指針不斷轉動,經過身邊道再見的朋友一個個走出公司,玻璃門上的風鈴被震動的噹噹響,他卻還焦頭爛額於自己的報表設計中。

不是很完美,他抓抓頭,停下滑動滑鼠的手勢,突然肩膀一陣痛,他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愈來愈往螢幕靠近,突然變換姿勢反而讓肌肉一時間不能適應。他努力的扭扭脖子,轉轉肩膀好像自己是準備投出棒球的投手。

觀察一下辦公室,只剩自己頭上這區的燈還在亮著。

每次經理鎖上經理室的門,發現他還在辦公室都忍不住遶到他的辦公桌後面看他在幹嘛,發現是在處理公事,就丟下一句不自然的「早點回家」表達自己是體恤下屬,而不是像在開會時對他的組長酸說他的薪水也沒比較多,為何都那麼晚回家,害公司的電費大增。

他流著汗解開領帶,覺得好不公平,中央空調早就關了,何況他又不是以公司為家,把所有手機、筆電、照相機、行動電源都拿來公司一次充飽的人,他是為了下星期和廠商的報告能獲得肯定,所以才吹毛求疵的一直修正。

如果能早一點回家當然好,但問題就在於他太想獲得別人的肯定。

「努力一定能有回報,不是不報,時候未到」他憑著這樣的天真,覺得自己只是剛出社會的菜鳥,就是要努力的力爭上游,才會讓人看到。

被自己的想法ㄍㄧㄣ住,如果現在就鬆懈,他就覺得自己好像輸了一樣。

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著,讓他回過了神,下意識接起來就很積極的問好。

「好什麼好?你又放我鴿子了,限你十分鐘內出現,不然……」沒用擴音不用貼進耳朵就能聽見的發飆,女友的最後通牒又來了。

「工作狂」,自從他總是忘記他們的約會,忘記他有女友後,她就開始改叫他這個綽號。

很酸,但他也不能說什麼,他知道是自己該罵,所以就呆愣的聽她發牢騷。

她喜歡幫他打抱不平,剛進公司的時候總是被老鳥欺負,加上他太想讓別人留下好印象,所以什麼事都攬起來。結果沒想到最後就變成聯絡廠商、安排場地佈置、招待媒體,甚至前置的廣告文案都變成他的差事。上到和貴賓打交道,下到訂便當全都要他獨當一面,老鳥都跑去一邊乘涼,等著看他搞砸這一切。

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跟這個看起來很弱的人在一起,或許是因為他的心地其實很善良,也笨得很老實,她只好幫著他分攤,最後變成辦公室戀情後,她很快就辭職了,因為不想被說閒話。

從此沒人幫他分擔,他連約會的時間都沒有了。

她常常很衝的說要幫他打電話辭職,雖然只是嚇嚇他,但就是要讓他有警覺,人生不是只有工作而已,她比他早出社會,她知道多做的事有時候都只是成人之美,有些事不需要看得太重要,不要太想要完美,因為不論怎麼做都會有人酸葡萄的愛挑毛病,如果太想得到別人的肯定,因為一些沒來由惡意的話就一蹶不振就太不值得了,生命還有更多比工作更重要的事,不該將所有的時間都賭在一個事物上。

她常告訴他,只要盡力就好了,他想年輕就是本錢,他還有很多「力」可以耗費。

「工作狂,你再在跟我約會時低頭傳APP,我就……」她太清楚他沒有時間去養什麼小三,最多就是跟同事或廠商確認一下行程。

「妳只給我十分鐘,我還有一些工作要善後,再給我半小時。」他低聲下氣的說。

「你最近都幾點睡覺?」她看到他眼下兩坨黑眼圈忍不住要問。

「還好還好。」他打哈哈就想要混過去,怕她發現自己都一兩點才睡,會劈頭就發飆。男生會說謊聽說都是怕女生當場發飆,他非常能理解,因為現在大庭廣眾,她會怒到忘了這不是兩人世界,完全忘了給他一些面子。

「不看電影了,反正你等下一定會睡著。」辭職後她買了一臺二手胖卡車改裝成餐車,賣起早餐。她早睡早起,他晚睡早起,他們的生活變得很沒交集。她常要他和她一起賣早餐,但他說那是她的夢想,不是他的。

問他想做什麼,他只說「出人頭地」,很實際又很夢幻。

「你不累嗎?」她常問他。

「累吧!」他似乎不太確定,卻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。

「手機借我一下。」他不疑有他的交了出來。

「如果我把它丟掉你會怎樣?」

「拜託,別鬧!」他看起來像被搶了玩具的小孩,緊張的哭喪著臉。

她迅雷不及掩耳的把手機關掉,邪惡的竊笑泛在臉上。

整趟車程他都努力的想要偷拿回他的手機,總是擔心有人會在這時打給他。

「你有這麼偉大嗎?沒有你他們就什麼都做不來了?」她毫不留情的酸他,火車匡啷匡啷的震動著,他的焦慮因為無處可發洩,ㄍㄧㄣ著ㄍㄧㄣ最後也鬆懈的和她一起在座位上睡著了。

到達臺東時剛好是清晨,空氣很新鮮,溫度涼涼的,他覺得自己好久沒有這樣悠閒聞到早晨的味道。

 

太累了什麼都不管
手機關了世界變簡單

暫停忙碌地打轉
先脫掉責任感 像脫掉白襯衫

 

沒了想要搶回手機的衝動,今天是星期六身旁竄動的遊客心情都很好的互道早安。因為今天是假日,大家臉上才會出現這麼輕鬆的笑容吧!

太陽熱熱的升起,看著深藍色的海,他又開始晃蕩,每一次晃蕩他覺得自己都丟掉了一些責任和包袱。

真正鬆懈下來才知道身體真的累了,也渴望休息,以前只是ㄍㄧㄣ著,生活沒改變好像就不會累,或累成習慣一切就都沒差了。

他好想漂在海面上睡著,泡著涼涼的海水,就在游泳圈上,感覺一覺醒來自己也像瓶中信不知飄到那去,但未知好像也沒那麼可怕。

她精神抖擻的在船頭伸展身體,這是她的活動時間,今天不賣早餐,不招呼客人,只招呼自己。

在蘭嶼的道路上騎著機車的他們忍不住大聲呼喊,

「我要放假!!」

「不要工作!」

「我要翹班!」

「我要跳海!」

他們亂喊一通。

「工作狂是大笨蛋!」她敲著他的頭大喊。

「我是大笨蛋!」他也笑著大喊回應。

 

做抉擇有時很困難
考慮越久腦袋越混亂
偶爾衝動也不壞
用直覺去判斷 不需要太盤算

 

從還在同一間公司工作時就說要去的旅程,不停延宕的計畫竟不如突然的出走。偶爾衝動也不賴,或許人生就是少了一些不問為什麼的衝動。

在海灘懶懶的賴著,她問「接下來要去那?」

「沒想到,就一直這樣,看我們會不會白人曬成黑人。」

他們兩個無聊人哈哈大笑了起來。

 

其實 浪費時間是一種浪漫
自由自在 那就更浪漫

從沒有想到要來蘭嶼,看的都是臺灣島的旅遊計畫,都是沒成行的計畫。

是突然想到那個相機廣告,裝病的女孩帶著相機來蘭嶼,她覺得他很適合這種行程,雖然今天本來就是假日,但卻是他沒想要放假的假日。

誰會不想放假?在千篇一律的工作面前,在時間和身體大都被困在水泥建築物中的時候,還好心還想要像灌滿氫氣的氣球一樣,飛走。

 

想放假 想陽光想瘋狂
找一片蔚藍大海 痛快衝浪
找一個豪華包廂 點所有high歌唱

想放假 想解放想分享
找一部開心電影 笑得很爽
找一群知心朋友 從黃昏聊到天微亮

 

沒有拍照,也沒有打卡,他們兩個人的手機都關機,此刻只享受在單純的自然中就夠滿足了。

吃著奇特的飛魚餐,幼稚的互開對方一些玩笑,沒想到自己還有那種赤子之心。

下一次的行程要去那裡呢?

不用跑很遠,只要逃離工作,只要能開心大笑,只要自己還想著放假是一件美好的事,而不是麻痺在習慣中,而是讓自己恢復生活的彈性。

不管去那裡,就算在公司旁的咖啡座傘下喝杯咖啡,聊些無聊的新聞八卦,放鬆一下,記得不管做什麼「快樂」才是最重要的事,就算是浪費時間,一切也都充滿意義的值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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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鄭輕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