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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回頭,他就陷在這個莫名自然又莫名奇怪的場面中。

快要凌晨的熱炒店中,酒客的喧嘩,店員上菜的招呼聲,穿著清涼穿梭圓桌間的酒促辣妹,有些人大聲的划著酒拳,或是藉酒壯膽把所有心裡話都大聲的傾吐,不怕全世界知道。

他也很想要有這種勇氣,卻只是很禮貌的勸酒、進酒,談笑著,卻又不多說什麼想說的。

左側坐著他的女友,一隻手在桌下不停拉拉他的手撒嬌,他的眼看的卻是斜前方,他的前女友和她的現任男友。

難得的假日,每當在海邊散步完後,他總愛來這家有新鮮海產的熱炒店,以前的習慣,和前女友在一起就擁有的習慣依然延續到下一段戀情。

擁擠的熱炒店,已經刻意晚到沒想到還是一堆人,女友一馬當先的衝進店內找空位,當他在外面點好菜,朝女友大力揮手的方向走過來,還沒坐下就發現圓桌的另一邊坐著「她」。

他遲疑了一下,她抬頭挾菜的餘光正好朝他投過來,他看到她手停在半空中,靜止了一下,隨後動作又恢復。

他不知是否該大器的坐下來,還是為了避免尷尬再找其他座位。

她的男友看了他們一眼,說沒關係,可以一起併桌,絲毫沒發現隔壁的她表情有一點不對勁。

她低頭將菜送入口中後還把竹筷含了一會兒,似乎在想事情,在他移動鐵椅,真的坐下來後,她突然抬頭,帶著微笑。

「剛從海邊散步過來嗎?」她選擇這句當她的開場白。

他見她都開口了,當然要有所回應。

「對啊,今天有音樂會,你們也來聽嗎?」

知道另一半的臉上一定會出現疑問的表情,她很大方的先介紹起來,

「我前男友。」她的臉看著他,手卻親暱的拉拉身旁的人。

原本以為她會介紹是「朋友」、「老朋友」那類的說詞,沒想到她如此誠實,好像「前男友」和「分手」都只是一個名詞,並沒有帶到太多內心的波動。

後來大家熱絡的程度好像四人很早就認識一樣,他和她男友談著最近的財金動態、世界局勢,又一路從英超聊到NBA和大聯盟,講到投機的地方彼此就互進一杯酒,先是叫了一手,然後一手又一手。

她在旁邊吃著炸魚,沾了太多胡椒鹽,一邊猛灌啤酒。

他默默觀察她,忍不住驚訝,她竟然開始喝酒,從前只要他一喝酒她就不許他靠近她,說酒味很臭,還丟著枕頭將他趕出房間。

結果最後卻是她甩了門,再也沒有回來。

他不知道該說什麼,除了開場白,他幾乎沒有跟她聊到幾句。

女友和她也無話可說,或許是有了競爭對象,女友比平常還黏他,而她喝的啤酒好像也愈灌愈多,跟他一樣。

 

你的長髮為何不留 你幹麼會學懂喝酒
你那個男朋友 酒量也算一流 聊個一整夜只怕不夠

 

心裡有好多疑問,最後全混著酒吞下肚,沒有更模糊,酒精沒有把事情變得單純,只是讓人找到閉嘴的理由。

最後要離開時他有點站不穩了,踢到鐵椅差點跌倒,站在櫃檯旁邊的她似乎想要伸手扶他,最後是他女友趕過來扶住,她在空中的手才尷尬的摸向自己的耳後,裝作在整理頭髮。

她男友客套的和他道了再見,問他們住在那裡,要不要一起搭計程車。

他說了地址,讓她知道他還住在老地方。

不是很順路,他們各自搭了兩臺計程車。

車內女友一直黏著他,已經沒有觀眾,他覺得她應該是醉了。

覺得身體很熱,心很悶,開了窗,看到隔壁車內的她白晰的後頸,散落幾根掉落的髮絲,她和男友不知在說什麼。

 

原來一回頭 原來才顯出你溫柔 我當時愛得不夠
原來只能夠做朋友 從前快樂沒變哀愁

 

剛才席間,她很體貼的幫男友剝蝦殼,又頻頻起身去拿乾淨的碗和大湯匙,一邊還叮嚀店員有菜還沒送到。

女友不小心打翻啤酒在身上,也是她主動去拿紙巾幫忙善後。

她一直是個體貼的人,他很清楚。

只是,他們不適合,他們也都清楚。

 

原來在那關頭 全因捨得分手 

你說是否荒謬 我們比從前看起來更熟

 

她轉頭,發現他在看她,也給了他一個微笑。

畢竟他們現在都有另外的幸福了。

奇怪,感情最後收場的冷漠都不見了,在多年再見之後,在彼此都有人後,似乎一切都沒有必要再追究,當初是誰欠了誰,誰傷了誰,都不需要釐清了。

他希望紅燈能再久一點,他們能再並肩久一點。

她從包包掏出一個東西,低頭專注了一陣,最後將那張紙條先是給身旁的他看過後,他們親暱的眼神交會,他點點頭。

然後她細瘦的手,伸出窗外,想要將紙條遞給他。

他被醉倒的女友壓著,很難拿到。

當他望著眼前的紅燈倒數,覺得應該沒機會了解她想說什麼時,突然一架小紙飛機掉在他的座位旁邊。

望著她乘坐的黃色計程車揚長而去,他打開那張紙條,用他熟悉的字跡問著:

「下次,四個人一起去旅遊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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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鄭輕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