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在網路上看到他的照片，她就對他著迷。
總是對自己說，那可能是騙人的照片，本人可能是恐龍或超級大宅男，也可能是用修圖把圓臉變成如整型般的瘦削。
她就是沒辦法停止，每天都看他的照片，偷笑著，心情好上一整天。這可能是偶像崇拜，他不用演戲，不用唱歌，不用做過多的表演，只要她感覺到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存在，就能有生活的樂趣。
只差沒有將他的照片下載，像伊斯蘭教徒對聖地麥加的方向每天五次虔誠膜拜。
她儘量克制自己跟一般人一樣，不動聲色的沉浸在關於暗戀的小鹿亂撞中。
看他的網誌，搜尋他的城市，在他和朋友的留言對話中判斷他出沒的地點，他假日最喜歡爬的山。
還以為自己是FBI，總是暗地裡調查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。還運用自己的美術天份，搭配惡補而來的地理方位，畫出他每日生活的路線圖。
曾經站在他打工的店門口猶豫不決，推開門一進去，還好沒有修圖，他，人如其照的就站在櫃臺前，熱情的招呼顧客。聽他用流利的英語覆誦餐點，隨著她的腳步愈靠近他的人，他的聲音，她全身的毛細孔都大起雞皮疙瘩。
第一次很糗，還沒輪到她她就衝出店外。
感覺心要跳出喉嚨，卡在氣管，讓她說不出半句話。
天旋地轉，無法鎮定下來。
他那沒有做作的自然微笑，還有他在網路上近乎幼稚，但有時又有感而發的心情表白，讓她覺得又近又遠，是生活中的人，卻又像發著光的偶像。
那天她終於下定決心，掙扎著，向他發出第一篇留言。
按下確定鍵後她的臉馬上漲紅，身體發熱，忍不住在房間裡繞圈圈。
太過緊張了，她必須收斂這種情緒。
將他視為自己某種成長的考驗，於是她又去了那間離家有四十公里的咖啡店去跟他買一杯咖啡。
坐火車搖搖晃晃，望著窗外愈見偏僻的小鎮，接下來又要到達他的大城。
她忽然有想跳車的感覺，一顆心七上八下。
這連鎖店在她的城市便有，但她竟然晃過一條大河，只為見他一面。
不能再像上次那樣臨陣脫逃，白白浪費了車錢和時間，卻徒勞無功的又再返家。
這次她起碼要買到一杯咖啡。彷彿自己是個五歲兒童，母親為了訓練自己獨立，讓幼小的她第一次獨自上陣完成買東西的任務。
不同的是，沒有人躲在那裡偷看，只有自己的潛意識Push自己前進。
他依然站在櫃臺前，戴著帽子的頭髮明顯變短，如同他網誌上說的一樣，剪了個太短的當兵頭。
她想了想，忍不住笑了出來。結果前面的一團顧客一次全部散去，讓她的竊笑無所遁形。
她發現他在看她，尷尬的低頭上菜單，但櫃臺上根本沒有菜單，菜單是躍過他的肩膀架在牆面上，如果她仰角便會看見他，她已經感覺自己全身發燙，臉應該紅得像煮熟的螃蟹一樣。
「請問要點什麼？」他的聲音很好聽，帶點溫柔的詢問。
一時之間，她不知道要說什麼。
「一個榛果拿鐵，去冰好了，但天氣那麼熱，還是少冰？」她對著櫃臺碎碎唸，直直望著他胸前的名牌。
「不好意思？請問妳說什麼？」
聽不到嗎？她向小鳥吱吱喳喳卻又咕嚨在喉頭的聲音，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了。
「請問是拿鐵，去冰嗎？」
她又再度小聲的說第二遍，有沒有真的說出來也不確定，總之，隨便。
他聽不到她說的，只好靠讀唇術來判斷，她只是不住點頭，總之拿到了這杯不是重點的咖啡。
當天晚上，她發現他的網誌提起了這件趣事，她也加入調侃的行列，好像他們是認識很久的老朋友，好像那個顧客不是自己一樣。
她對他說，她是一個朋友的朋友。
沒有人知道那個朋友是誰，只要能讓他們作成朋友就好。
離現實又近了一點，當在他在回應她的悄悄話中留下手機電話時，
那天她高興的飛上天，在床上跳上跳下，滾來滾去。
然後拿出手機輸入那個電話。
夜 黑夜 寂寞的夜裡
氣 生氣 對自己生氣
軟弱的電話 又打給你
先是開始的故作鎮定，傳個簡訊代表自己存在這裡，和他的手機裡。
然後知道他那個城市的新鮮事，有意無意藉著與朋友出遊的藉口，打電話問他有什麼有趣的景點，迷路在那條街如何脫困。
她就那樣，兩地遊走，不露聲色，出現在他的生活中，只是他看不到，他聽不到。
適時的收線，避免自己太過依賴，按耐著情緒，在他的網誌找話題。直到思念拉不住了，追逐著眼前的紅蘿蔔狂奔，才又投降於爆炸的軟弱，打了電話給他閒聊。
知道他對自己沒有興趣，他從不跟她要照片，也不急著約出來見面。
對他而言，他們的虛擬比實際多一點。
會 很會 偽裝我自己
你 不該 背我的秘密
沈重都給我 微笑給你
在他聽起來有疲倦感的「喂」聲之後，她覺得自己被徹底打入冷宮，心已冷，厚著的臉皮正在斑駁凋謝。對方不太熱衷，卻還是要把話說完，打哈哈，閒散的開自己的玩笑，心卻正在淌血。
他在笑，她的心卻被掛上石頭丟入海中浮不起來。
我的聲音在笑 淚在飆 電話那頭的你可知道
世界若是那麼大 為何我要忘你 無處逃
想他該是有喜歡的人，從來不明說的，卻在最近的網誌中微微透露。
她似乎被委婉的距絕。
但還是忍不住，想聽他的聲音，想他和自己聊聊天。
然後像個盲目的追隨者，只為點他一杯咖啡，聽他說一聲「謝謝光臨。」
用google地圖，畫出他上班的路線，猜測他家的地點。
帶著那杯咖啡，在他家斜對角等著驗證自己的觀察是否正確。
聽不到聽不到我的執著
撲通撲通 一直在跳
或許要照三餐打電話給他，或許要真的溫柔的窮追不捨，他才感覺得到自己的真心？
曾和他聊過，他需要的，也只是一個他失意時，能立即給他安慰的人。
「或許我們都需要。」她說。
「或許我們都做不到。」他回應。
直到你有一天能夠明暸
我做得到 我做得到
她不太懂，他那句話的意思。
但就莫名的，心被重擊到。
這天她發現他的心情低落，全部寫在網誌上，想安慰他一些什麼，又覺得有種感覺，驅使她做些別的事。
「喂！你還好嗎？」
電話另一頭的他有點驚訝，依然故作堅強的說好。
「我，可以來找你嗎？」她生平第一次那麼有勇氣的問了。
或許是累了或許是其他，他不把它當問句，是要開個玩笑掩飾自己，他知道她路途遙遠，卻還說：「好啊！三秒鐘，我打開任意門就能見到妳。」
而她在他的笑話中，很堅定的開口告訴他：
「我，現在就在你家樓下。」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