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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在吊橋上緩緩的散著步,橋下的河水輕輕的流著,雖然是夜晚,但她聽得很清楚,大腦排開遊客經過身旁的笑鬧聲,她只收錄記憶中那一片潺潺,重疊在腦海。

當時他們攀著橋緣,俯瞰漆黑並踩踏腳下的河流,他搞怪的做出慢動作,並伸出手邀她一起月球漫步。

那時的他說,這是唯一不用脫鞋就可以踏著河流的地方。

這是唯一不用親吻就可以假裝相愛的地方,這時的她想。

不是要刻意否定那一段過去,只是不這樣做她便不知道要如何再度面對他。

「妳還好嗎?」同行的友人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她要怎麼告訴對方她其實不太好,她應該在會合的休息站便轉身走人,才不會讓他和她在多年後還尷尬的面面相覷。

如果當初分手很理性,沒有人受傷就好了。

偏偏她不是這樣看得開的女人,聽再多專家說,看再多勵志的書籍都沒辦法馬上從一段感情中復原,除非找到下一段,但至今還沒有。

此刻她的腦海裡不停咒罵著「他憑什麼這麼幸福?」

當他扶著新女友的肩和大家自我介紹的時候,她看得出他的緊張,因為她的在場,讓他一隻手一直插著口袋。

糟透了的員工旅遊,她從沒想過會這在裡遇見他。或許在她看到宣傳單上印著這個往日他們擁有最多回憶的地方,她就該馬上當機立斷的託辭說不能去,才不會在這故地,又莫名其妙的遇見故人,讓自己已經轉醒許久的心又再度回到陳舊的失落中。

她搖搖頭,給了個笑容,告訴同事她沒事。用一慣的勉強,關於愛情也是這樣,懶懶的打起了勁,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真的沒事。但對方相信就好了,不是這樣嗎?

所以當他最後用「妳一點都不快樂」當作分手的藉口,她哭了,他也哭了。

她還在想為何他看不見她的忍耐,她是真心希望這段感情中沒有任何爭吵及不幸福的地方。他為什麼看不到她有多麼珍惜他?

這是至今她還在恨他的地方,或許。

她想不到除了「恨」她還能有其他感覺,因為他還能傷她,為了這點就足夠她恨他。

回到旅館房間,一開門整個氣氛鬧哄哄的,大家似乎在舉辦派對還是什麼的。

她才想起她們密謀要在午夜十二點幫一個同事慶生。

其實是不熟的同事,並不在同一個分店工作,但其他人似乎和對方感情不錯,她這個新進員工也不好說什麼。

一切真的該一直倒退,有沒有可以重播的鍵讓她看著自己的身軀被一股力量不停的往後拉,往後倒走,倒走,要回到那一點才是剛好的?

當全部的人靠攏在橋邊,點起仙女棒迎接女主角時,她看到他在另一頭的地方等待,她一度有著幻覺,他是在等她。

 

不確定就別親吻 感情很容易毀了一個人

 

旋轉木馬在轉,她也在馬上,那匹黑色最特別的馬,但他在那裡?

她焦急的轉頭尋找著,未曾下馬,終於看見他駕著南瓜馬車,後面載著別的公主。

 

你還是要幸福 你千萬不要再招惹別人哭

 

當她看見他在眼前跪下的那一刻,她忍著的淚水,悄悄滑落。

趕緊轉過頭去擦乾眼淚。

眾人起哄的聲音,蓋過他想說的話,然她還是聽到了,關於他說要照顧別人一生一世的話。

那個戒指,曾經屬於過她嗎?

那顆心曾經想陪她到最後嗎?

她完全無法確定。

 

我甚至真心真意的祝福 永恆在你的身上先發生

 

只是跟著別人一起鼓掌,看見別人哭了,自己還是撐住,直到撐不了,也不知道淚水是感動於見證別人愛情的發生,還是見證自己愛情的死亡。

 

你還是要幸福 我才能確定我還得很清楚
確定自己再也不會佔據你的篇幅
明天開始 這一切都結束

 

落幕了吧!夜晚的狂歡,這假借慶生卻是求婚的劇情,她是無辜的旁觀者,卻狠狠的被打了一個耳光。

商家的燈都熄了,只剩掛在橋面上的燈泡孤獨的亮著。

拿著手電筒,她鼓起勇氣,攀著一條小路到達河床邊。

脫去腳上的鞋子,她的雙腳第一次觸碰到這冷凜的溪水。彷彿這是唯一一次,她涉入他們的愛情,也是最後一次。

或許,是這樣真實的感覺,她才清醒的了解,她並不恨他,那種感覺是自己的貶低對愛的貶低,當一切不確定是否發生過才產生的投射,愛和恨之間的投射

她才終於了解最痛苦的不是看著他幸福,而是她懷疑他們曾經幸福。

允許自己再泡久一點,再久一點,等到河水不只是冰冷,還有隱隱的溫暖,就可以抽身離開,擦乾雙腳,上岸,品嘗這段日子以來自己最純粹的孤獨。

 

*本文刊於2011/11/04聯合閱讀藝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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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鄭輕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