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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卡缪.jpg  

有個男人,大衣豎起領口,叼了根煙,深層的眼向我凝來。眼窩極深,兩股決絕從他的眼光竄出,額上皺深的三道痕,頰邊刻蝕的紋線,還沒進入他的文字我便品嘗到他的自負。

可以翻,也可以不翻,沒讀他的文字,我還是我,只是不那麼確定的存在著。

我喜歡他名字用中文書寫的方式,象徵永遠都思考不完的人生,「繆」我會想到「繆思」,或許還有一點「荒謬」,如同人生本來就存在的樣子,思考與荒謬。

卡繆的《異鄉人》是存在主義的經典,大家都這麼說。

我看莫梭,開始時不怎麼喜歡。我懷疑他很無感,我感覺不到他的存在,雖然他確實存在。莫梭順順的過著他的人生,對於什麼都沒有太大的感受,後來我才發現他不是無感,只是慢感的人。他的人生不是大起大落的誇張狗血劇,他不會跟別人演一樣的劇碼,在愛情來時輕許承諾,在親人離開放聲大哭,他是依照當下的感覺去決定自己應對的模式。母親的去世,他因為舟車勞頓只感覺到累,只想處理完一切回家矇頭大睡。他喜歡和瑪莉在一起,卻不認為自己愛他,他也老實的回答。這樣的莫梭是活在當下,他「感覺」是那樣,於是他做了那樣的回答。所以他不願看母親最後一眼,在酷熱的葬禮下沒流一滴眼淚,還在母親死後很快與瑪莉約會看喜劇發生關係。所以他在別人都對雷蒙敬而遠之時,回應雷蒙的善意,還幫雷蒙寫信和做證,所有這些決定都是出於當下的感覺,甚至連最後發生擦槍走火的意外,使自己身陷囹圄,他也只是讓當下無法回頭的感覺扣下了扳機。

即使是感覺,還是莫梭自己做出的決定。

在第二部裡,我終於確實了解莫梭是怎樣的人,也開始喜歡他,並喜歡上第一部的他。

第二部份讓我們看到法庭上的荒謬,人存在的荒謬,明明是莫梭的人生,他卻無法為自己發言,他的存在瞬間降為零。卡謬譴責了那些喜歡強加規範模式在他人身上的社會,點出人存在是個荒謬的結果,必須按別人說的去做,說的去活,不然他就是非人,喪失了做人的意義。

然而這時的莫梭清楚顯現了自己是怎樣的人,他因為即將失去存在而開始意會到自己的存在,他堅持著自己的無神論,他看到司法制度的可笑,他回想到過去,懷念起母親,或許還有一點在乎瑪莉。所有的力量是從他開始意會到存在的荒謬,才猛然要向這荒謬宣戰。從前的他存在著,沒有大喜與大悲,這樣過一天,那樣過一天,都是一天,也是他選擇的每天。但自從他被關進牢裡,他被迫接受神父的教誨,藉由一次一次的辯論中,他了解到自己要的「真實的活下去」。與死亡靠得那麼近,才能解脫並重新再活一次。他的存在感加重了,要為了捍衛自己的存在而奮戰,這樣的存在比他第一部的存在有力道的多。

兩個莫梭是同一個莫梭,第二部的莫梭讓我看到第一部的莫梭並沒有錯,他只是不照人們想的去做,他只是剛好的運用他的所有感情。他不說話,因為沒什麼好說,但這不代表他就是無感,或是不配做人的冷血。

我想了很久,《異鄉人》讓我理解到自己的無知。我們都習慣用自己的行為模式去套在別人的身上,有些人全副心力都奉獻給工作,有些人浪跡天涯,有些人走入婚姻,有些人寧願單身,那都是每個人選擇的存在,無關對與不對。但有時我們便會說對方「好可憐」,失去自由,將生命賣給家庭或工作,但那是別人選擇的存在,與我何干,或許他甘之如飴,我又何必一定要逼他放下所有出門走走?

他哭不一定代表什麼,他不哭也是一樣。我們熱見每個人都和我們一樣,這樣世界就有規範可循,但我們不跟別人一樣的時候,也不表示世界就會因此暫停運行。人類是渺小的,每個人終將消失,一個人消失後總會有人接續活著,我們不該在乎太多外在,我們唯一能緊緊抓住的只有自己,只有自己才會認可並全然感知自己的存在。

世界如此荒謬,我們只能徹徹底底用力的活著,我們都是異鄉人,卻也依賴存在而找到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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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鄭輕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