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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對不起,我不喜歡煙火的絢爛,那總會使人想起愛情轉瞬而逝的悲傷。」

她反覆反芻他當初在簡訊裡說的這句話。

過眼雲煙的愛情,她那時以為他說的是曾經,卻不知道他還暗示著彼此的以後。

真的會忘不了一個人嗎?是那個人太令人難忘,還是那段愛情太刻骨銘心讓人無法說放就放?

在朋友的聚會裡遇見他,不多話,總是耐心聽別人聊天,笑意的眼光中偶爾閃過的一抹憂愁卻被她不小心捕捉到了。

「妳千萬不要對他動心,他還不能談戀愛。」當她事後詢問朋友他的訊息,朋友只是聳聳肩提醒,卻沒說他「不能」戀愛的原因。

女生就是相信緣份,當她在唱片行再度遇見他時,她忍不住要走上前和他打招呼。他雖疑惑表示不太認得,卻依舊露出那友善的笑容。然而她卻在等,他再度出現那一抹憂鬱的時刻。

迷戀人性的陰暗面,她想要了解陰鬱為何會出現在那張適合微笑的臉上。

和他一起並肩走的感覺很好,微風輕輕吹過,夏夜也不顯得過於襖熱。他不像第一次見面時安靜,兩人輕鬆的聊著喜歡的音樂類型,意外的健談,那一次他們交換了電話,也口頭上訂下要互換唱片來聽的約定。

或許只是剛好吧!那憂鬱的表情,只是他剛好想到一件煩心的事,或許那件事已經消失也說不定。

午後的咖啡廳,對坐著,比上次並肩走還緊張。她感到一些嬌羞,不太敢正視他的雙眼,像隻麻雀一樣吱吱喳喳的不停談自己帶來的CD,還拿出CD隨身聽要給他聽。

「這張我最喜歡,是一部義大利電影的原聲帶,已經絕版了,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唱片行找到最後一張庫存。」

她興奮的望著他戴上耳機的樣子,他和她第一次的接觸,聽覺的碰觸。

他很專注的聽著,隨後沒有預期的,那第一次遇見的陰鬱又再度襲上他的臉龐,他微低著頭,似乎在隱藏。她的笑容也僵了,變成和他一樣的表情,只是她的不是哀傷,是更多的疑惑。

他幾乎是愁眉不展的聽完整首歌,拿下耳機的他還只不住那種激動,手微微的有些顫抖。

再沒有人說話氣氛就會降到冰點,她望著他努力想要收拾心情,裝出一絲笑意,卻很難做到,於是她先裝了。

「你好激動喔!太好聽了吧!真的是一首會讓人入迷的歌,電影也非常好看喔,有機會我們一起看。」她振奮精神,用高八度的興奮語氣,帶著一點取笑他的親暱,終於讓他回神了。

「這首歌是什麼名字?」他尷尬的問了,臉上終於露出淡淡的笑。

「好像翻作點滴回憶,你有聽過嗎?」

他搖搖頭,啜了一口冷掉的咖啡,企圖用咖啡杯擋住他的表情,但她還是發現他在咀嚼那個詞「點滴回憶」。

 

回想他第一次牽起她手的時候,那是一種回報嗎?對她愛意的回報?他真的準備好要再愛上一個人了嗎?當她知道他不適合戀愛的原因是因為上一段戀情,他還沒忘記,還沒放棄的前女友,讓他陰鬱,讓他裹足不前。

她不在意,她想他只是太孤單,只要她陪在他身邊,他終會忘記前女友的。

沒想到曾經她想要深究他陰鬱的原因,如今她只想要他不再出現那種表情。

 

音樂節的煙火 照亮多少人的寂寞
震耳欲聾的全宇宙 裝不下一句溫柔

煙火已經燃上天空,愛情的花,愛情的微笑,愛心的樣子,他卻沒跟她一起看著。約定好的時候,他只傳了一封簡訊,就將她獨自遺棄在絢麗煙花映照的街道上。

等他清除完所有對舊愛的記憶後,一切終會好的。

她擦乾眼淚,鼓足勇氣按了門鈴。

 

愛情會不會都是自以為的幻覺?

當她興奮的打開DVD的盒子,想將那片曾提起過的DVD放進播放器中,卻瞥見他已經有一片一模一樣的光碟放在凹槽裡。

她瞥見旁邊的空殼,側邊貼著一個姓名標籤「妏」。

原封不動,她收起自己,把退出的光碟再度推入放映機中。

畫面放著說陌生語言的男女主角,但她了解他看到的只是回憶播放的劇情,關於他和前女友的曾經。

 

和你一起聽的歌
怎麼都 變那麼苦呢

 

那首主題曲,不是為她唱的。

本來最愛的旋律,卻揪著心,停止後依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。

 

你陪著我的時候想著她
你聽不見我的心在喧譁

 

他落寞的表情,有人陪伴在旁卻依舊的心傷。

她為那驅趕不走的舊人痛苦不已,內心掙扎嘶吼著要他醒一醒,

卻只是牽著他的手好緊。

 

你陪著我的時候想著她
你看不見我的笑多受傷

對不起,是他放任過往想念情緒蔓延後會對她說的話。

她笑著,好不尷尬,裝作大器的點頭,當作懂得,卻不追究。

該怎麼追究?對方先來的,對方走了,不願放手的是他,而她卻偏偏守住了這樣的他。

原來,錯的人是她。

拉扯他的不只是過去,還有現在對她的內疚。

他的兩難,她也是罪魁禍首。

 

人潮推著我們走
就鬆開了那雙彼此緊緊握著的手
最後的以後

 

他沒準備好要進入另一段感情,她早知道的。

分手在他終於願意一起望煙火的那天,最後一次,看他不為她而憂鬱的神情,煙火的絢麗好諷刺,旁人的歡呼好對比。

趁他陷入長想中,趁他完全忘記她沉醉回憶裡的時候,完全退場,不再現身。

再見,那個笑容!再見,那個憂愁!今後再多靠近都將與她無關。

不再讓兩個人的相伴變成三個人的擁擠不堪,她終於懂了。

於是讓愛情消逝在那幕絢爛裡,心便能漸漸歸於平靜了。

 

*本文刊於2011/08/19聯合閱讀藝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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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鄭輕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