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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推開門,他便看見休息室滿佈著恭賀演出成功的花籃,百合、玫瑰、蝴蝶蘭,那些讓人眼花瞭亂的一切都沒有辦法混淆他。他的目光在那,鏡子前正在卸妝的她。

她看起來有點累,頭歪向一邊,左手撐著頭,右手懶懶的用化妝棉擦著臉。她不專心,有事情讓她分神,並不只是疲憊而已,當他將手擺在她的肩上,她突然縮了一下,顯現出被嚇到的樣子,她完全沒發現他的靠近。

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,她回應了他的問好,卻迴避了他的關心。他將手收回,坐在一旁的椅子陪她。

演出很成功,她很累,覺得全部的精力都在剛才的三小時內用盡,如今她已沒有力氣,卸妝無力,換衣服無力,連面對鏡中的自己都很無力。

他不懂她的無力,他以為陪伴就可以給她動力繼續前進。

幕落了,她有點失落,為了明天就回復茫然無措沒有目標的生活感到失落,為了她這一切的努力都想被看到卻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被看到而失落。

「妳真的表演的很好,質問的那幕我都覺得很激動了。」

「謝謝。」

「哭的部份很自然。」

「謝謝。」

不論對她說什麼,她都只有一句感謝,對他的態度和其他的觀眾一樣,他感到有點距離。

不跟他爭辯,不跟他討論,不想說話的她,比爭執時還讓他害怕。

她只是那麼安靜又空洞的望著鏡子卸妝,沒在想什麼,卻又有很多心事的樣子。

「你先去開車,我等下就好了。」

她把他趕走了,可能她還要很久,她卻把他趕走了。

他想她是入戲太深,等下回到現實人生,她就會變成他的。

 

時間的錯開 讓我們彼此都覺得好無奈
我知道我只是她的替代 時間到了要分開
只好看著你帶著微笑裝做不在意的走開

 

他在車裡坐了很久,手機打了,她卻都沒接。車子熄了火,他想再給她多一點時間,不去催促,她自己會出來的,依舊等不到她。

下了車,他輕輕的走進沒闔上的休息室,看見她抽動的背影,對著手裡的一張卡片抽泣。他躲了起來,不讓鏡子照到自己,不知道為什麼要躲,或許她不能跟他分享這一幕,這已下戲的一幕才是現實人生,而他也想逃避。

她用手背抹掉了眼淚,拿出手機,打了個電話。

似乎沒人接,她掛斷再打,再打,再打。

手機緊緊的放在耳朵上,好似對方終於接起電話,她又只是一直哭,不肯說一句清楚的話。

他知道那是誰,在戲中在戲後都糾纏著她的幽魂是誰,他一直都知道,只是假裝不知道。

她們的戲應該早就落幕,早在很多年前,但她卻一直扮演那個深愛她的角色,一直沒辦法脫身。

即使他的熱情溶化了她,但她沒走出去,她把他也變成戲中的人物,或許不那麼重要的人物。

他知道的,想把她拉回現實太難,她們的一切太美,對她而言他的愛只是最普通最膚淺最容易得到的那種愛,而她和她的愛,只在戲裡會上演般精彩。

 

我眼角已氾成水災 再高的牆都擋不起來
一直乞求你給不起的愛 我又哭又鬧像個小孩

看她這樣,他很心疼,他想質問,又害怕結果只是讓自己更難堪。

他是她的男朋友,她卻只想當她的女朋友。

永遠都沒辦法跨越的鴻溝,不是愛多的人就可以擁有,感覺不站在自己這邊的時候,怎麼任性的祈求都得不到一份完整的愛。

 

眼角已氾成水災 你把你的心封閉起來
等她把鑰匙還給你了 你轉過頭 我還在這等待

 

「妳明明來了,為什麼不出現?」

「不然妳就不要來,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命,我的心很痛,在臺上我拚命在找妳,每天在街上我都在找妳

「連夢裡都在找妳

他不知道電話的那頭究竟有沒有接通,她只是不停大喊嘶吼著,她期待自己的心聲被聽到,可能不被聽到也沒關係,只要說出口,只要能對那個人說出口就好了。

她對他就是說不出口,就像他的痛苦也沒辦法對她說出口。

如果這已經是結局了,他情願不把幕拉下,他要他們都在舞臺上,他不會離開,就算遠遠的看著她,只要跟她還在同個舞臺上,只要他不下臺,總有一天她會看見他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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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鄭輕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